带着点颤抖,他走过去坐到陈京观旁边,陈京观笑着应了一声,随后也不再说话,房间里突然一片死寂。
“那个,”片刻后弗行远终究是忍不住了,他缓缓侧身对着陈京观,“少将军对于城堑修筑也有研究?”
陈京观笑着摆手,答道:“我门外汉一个,我不过是借机回来过个年,这不是进了阙州城很难再抽出空回家了嘛。”
听了陈京观的答复,弗行远好像松了一口气,他绷直的背缓缓卸下劲儿,双手交叠放在腿上。
“边交城堑修了七八年了,我们原是与北梁合意共同修建的,所以工程量不算大。前几年难在西芥不太平,而北梁的部分,他们也多有懈怠,这才耽搁了些时日。”
弗行远嘴上汇报着城堑的修建进度,可那双眼睛却一直想要从陈京观的表情里寻到些反应,见陈京观听闻“西芥”时有所触动,弗行远就顺着继续说。
“不过少将军如今和西芥的当权者交好,想必您出面,这工程定当能如约交付。”
陈京观闻言挑了挑眉,眼角处抽搐了一下,弗行远霎时间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,连忙起身给陈京观赔罪。
“少将军是为南魏着想才深入西芥腹地,换得我雍州贸易的新局面,如此行事当然是以国为重。可奈何您人好,大家都愿意卖给您面子。”
弗行远的话说得好听,陈京观就抬手把他扶了起来,示意他继续坐着说话。
“郎中刚才提到北梁多有倦怠,所谓合意?”
弗行远听着,脸上面露难色,但见陈京观没有就此打住的意思,就压低了声音说道。
“北梁向来凭着昌安军行走天下,他们不怕西芥的骑兵。当时皇上派我与他们洽谈合作时,他们本无意参与的,要不是西芥不知从何处得到了北梁的营防图,我们不见得能谈得下。”
营防图,陈京观突然想到了江阮。
当日江阮轻车熟路带着他去了恪多的营地,他怀疑过其中缘由。
在打掉遏佐后,沁格与他谈起过恪多与江阮的关系,他那时才知道他们之间还有这样的渊源。
不过这件事情居然发生在七八年前,那时的江阮,应该才不过十五。
看陈京观像是陷入了回忆,弗行远就在一旁等着他,直到陈京观缓过神来开口问。
“那北梁方面如今是何态度?”
弗行远摇了摇头,发出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。
“当时遏佐还在时北梁或许还能有所顾忌,如今忽兰上任,毕竟还是年轻气盛,北梁皇帝不会将他放在眼里的。”
陈京观明了地点头,弗行远也察觉到了他的意思,道了声“时候不早了,微臣先告退”,就缓缓退出了昌用的大门。
等他走后,陈京观裹上了自己最厚实的衣服,拉着平芜去到了城堑边。
说来他小时候来过这里,当时宁渡带着他去北梁送货,看到有马拉着成车的砖头往城外走,算起来那时应当是南魏与北梁的磋商刚有了起色。
宁渡经过城堑时停住了步子,给陈京观和平海解释过城堑的建造由来。
不过这项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工程,在当时大多数人看来却是劳命伤财。
毕竟仅从工部统计下来的公告簿来看,由于意外跌落和过度劳累而死的工匠,怕是足够再建一座崇明殿了。
可后来随着城堑有了雏形,西芥的扰动确实少了许多,雍州近十年来几乎没有再传出被袭的声音,反倒是槐州和参州,单就遏佐来犯,已然能看出防备的薄弱。
只是现在仍在年中,工部遣散了工匠回去过年,这城堑边除却一些随意丢弃的砖瓦和铁锹,只剩下满目荒凉。
陈京观沿着已经修好的长阶往上爬,平芜就跟在他背后护着。
冬雪初融的台阶上因为阳光照射和晚风习习相交替,形成了一层薄薄的冰面,陈京观踩下去时感觉到了难以言说的湿滑,而这感觉似乎并不仅由积冰而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