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sp;&esp;萧山雪再次确认四周没有人,然后将狙击枪换到背上,从腿侧拔出半自动92式手枪,迅速潜入林间。
&esp;&esp;雨林里的天黑得极快,很快便伸手不见五指;而午夜时分气温骤降,就连蟒蛇都会回洞休息。萧山雪已经走了将近十公里,回到了第一天的露营点附近。
&esp;&esp;那里有露营痕迹,恐怕会有埋伏。萧山雪在溪水旁另找了个隐蔽的所在,用石灰清理好四周之后背靠大树坐了下来
&esp;&esp;他仰起头,深深吸了口气。
&esp;&esp;这一整天他已经不眠不休地走了将近四十公里,结合热让他头脑发昏,腿脚又酸又胀,人也饿得快要疯了。可大部分口粮都在天枢那儿,他身上带着的物资有限,想来也只剩祁连硬塞给他的两块巧克力,吃完就要就地取材了。
&esp;&esp;……祁连现在怎么样了?
&esp;&esp;萧山雪知道这种不合时宜的念头只会让他陷入更危险的境地,可他忍不住地去想。他现在还没被结合热折磨得满地打滚,是因为祁连一整个中午安抚他的情绪;这两条腿现在还没因为感染废掉,是因为祁连上午给他处理了伤口;而他现在拼命逃脱地塔的追捕,也是因为祁连在被俘虏之前要他绝对不能暴露。
&esp;&esp;他现在还能选择离开,全都是因为祁连。
&esp;&esp;可祁连等得到他吗?
&esp;&esp;背后是泥潭,是万丈深渊,是地塔和燕宁的对抗。欲望和利益都拼命扯着祁连,他想利用萧山雪获得点什么简直太简单了,交出去、睡了他、拿他做诱饵,怎么都好。可那颗装傻充愣却又极其精明的心把萧山雪裹在里边,死死拦在他和那个满是蛛丝灰尘的世界之间。
&esp;&esp;萧山雪突然厌恶起自己来。
&esp;&esp;这种情绪在他和祁连精神结合之后已经很少出现。祁连包容他的过去、说要陪他赎罪,可他为了自由正要弃他而去。
&esp;&esp;萧山雪开始头痛,手脚发软浑身无力,满脑子都是祁连的胸膛和体温。深夜的雨林里连虫鸣声都消失,他耳边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和呼吸,快得像要爆炸。他颤抖着手去抓水壶,以为那能暂时把他躁动的心情安抚下来,可却不小心带翻了背包,水也洒了一身。一堆小装备咕噜噜滚出来,中午用来盛菜糊糊的饭盒身首异处。
&esp;&esp;这动静太大了,萧山雪顾不得身上衣服被打湿就去捡。可昏暗的夜视灯光下,本应空荡荡的饭盒里却像施了魔法一般掉出补给来。
&esp;&esp;一人份的巧克力,液体能量棒,小块的压缩干粮,一盒煤油火柴,这些都是祁连带在身上的东西,而在那块压缩干粮底下还压着一张纸条。
&esp;&esp;萧山雪几乎抖得无法划燃火柴,还差点被铁制的火柴头戳伤了手。
&esp;&esp;橙红色的火苗终于照亮了上边的那行字。
&esp;&esp;“竞赛一旦有异,莫救速走”
&esp;&esp;底下还有一行,似乎是才添上去不久,字写得有些歪
&esp;&esp;“燕宁站不安全,去找白羽”
&esp;&esp;萧山雪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把纸条丢进来的,但如果祁连没有被抓走,这张字条或许永远都不会被萧山雪发现。可祁连又偏偏想到了最坏的状况,他要为萧山雪留下退路。
&esp;&esp;哪怕是牺牲他自己。
&esp;&esp;火柴的光不安分地跳动,萧山雪跪在地上捧着那张纸条,心口像是突然被那两行字撞了一下,连手心都在疼。他想骂祁连笨蛋,他想把他按在地上揍一顿,他想告诉他自己自私卑劣不值得被爱,就在刚刚他还想着丢下他自己逃命。他想立刻和祁连做那件被屡屡回避的事情,连衣服和伪装拘谨一起撕碎,最好把自己折腾得昏死在床上,然后再折腾醒过来,管他外边是个什么烂天烂地。
&esp;&esp;我该怎么爱你啊。
&esp;&esp;眼泪紧接着就掉下来。
&esp;&esp;他委屈,他无辜,他平白无故被地塔害得家破人亡,可他的出现对祁连而言又何尝不是无妄之灾;一样是没爹没娘没依靠,他萧山雪还能在祁连不甚丰满的羽翼下疗好伤再继续逃跑,可祁连又该怎么办。
&esp;&esp;他中庸到有些平庸的处事之下,最尖锐的刀从来都向着自己,而最温柔的东西全给了萧山雪。
&esp;&esp;可他们明明都是一无所有。
&esp;&esp;这是雨林里最黑暗的时刻,豆大的火光便能吸引小飞虫烧焦翅膀。萧山雪之前从不能理解这种愚蠢而缺乏远见的孤勇,而如今他竟然也要做扑火的飞蛾了